大概是去年年底，我在北京十一学校讲学时，认识了沈阳市浑南区教育局的陈勇局长。陈局长当即邀我去浑南讲学。

今天，终于成行了。

课堂设在浑南区第九小学，上课时间是9点。8点一过，我早早地来到了“九小”，因为我听说过“九小”是一所特色学校。说实在的，特色学校我见得多了，给人的感觉是基本是“特色”得千篇一律。但，“九小”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兴奋的感觉。

陈局长和侯明飞校长早就在校门口迎着我。

“九小”的校门，根本就没有“门”的感觉。一间小房子，一道木栅栏，两处像合唱台一样的木板做的几级台阶。

不见像样的校园大道，只有两大片有点像农村菜园一样的泥巴地。侯校长指着长长的一片空地说：“这就是我的一亩三分地，一季种向日葵，一季种大白菜。目前，大白菜收了，向日葵还没种上，就空着。”

在空地的内侧，也是裸露的泥巴地，地上梨树花开得杂乱无章，春梅花也开得杂乱无章。树下是一些兔笼子，几只很胖的兔子，很悠闲地眯着眼睛晒着太阳，看都懒得看我们一眼。

另一头，也是一些树，一些花，一些杂乱无章的草。草地里，轮胎、麻袋、木箱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，就像刚刚打过仗的战场。

校园里哪里都是独轮车和轮胎。侯校长说：“这里的学生90%以上——不敢说100%都会骑独轮车。就在校园里到处飞。今天是星期天，你看不到这个景象。”

侯校长带我来到教学楼的楼顶，这里的样子我从没见过。侯校长说：“这是小轮车的赛道，是我们自己设计的。孩子们除了玩独轮车，还玩小轮车。要到楼顶的赛道来玩，必须经过考试——考试很简单，就是绕着操场倒着骑两个圈，通过了，就可以到楼顶赛道参赛。”我的天！倒着骑小轮车，这是多刺激的感觉。我再看看楼顶上的赛道——多惊险。有些地方又高又窄又弯又陡，我甚至走都不敢走。

我问侯校长：“这些运动项目，看起来都需要专业的老师教。学校要聘请校外的教练吗？”

侯校长说：“我们从来没有聘请校外的教练。孩子天生就爱玩、会玩，根本就不用教。只要我们不限制他们，他们就会玩得很好。”

教学楼二楼的平台上，有好几处玻璃滑道，平时孩子们从二楼到操场就直接滑下来。

整个校园里，没有一块完整的绿地，也没有花园雕塑之类，任何地方都是孩子们可以自由玩耍的地方。靠操场一侧的走廊上有的是铺着沙子，有的是放着轮胎，有的是竖着爬梯，有的是挂着秋千，有的是吊着吊环......反正没有一处是空着的。我想，这里大概没有几个可以“正常走路”的孩子。墙壁上有很多脚印，很多泥巴，很多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洞。有一种挖掘原始人生活遗迹的感觉。

我对侯校长说：“你胆子太大了！你这校园里，好像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……不过，你很幸运，陈局长懂教育，支持你，欣赏你。要是换成另一种局长，不把你灭了才怪。”侯校长呵呵一笑：“确实，现在我很放胆，也很开心。其实，我也吃过很多苦头的。”陈局长对我说：“我就感觉你和侯校长有很多相似的地方。”正说着，侯校长拿出一颗徽章送给我，说：“这是我们的校徽——一只丑小鸭。我们不谋而合，你的学校也叫丑小鸭。”

教学楼一楼的走廊很宽，墙上挂着很多的学生作品，地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桌凳。学生打闹，老师办公，师生聊天，都就在走廊上。

如果你认为这所学校很土，那你就看错了。在走廊的另一处，有学生集会、练合唱、攀岩的地方。还有一排封闭式的唱吧，就是很多公共场所的那种，很高档。学生老师随时可以在唱吧唱歌。

“在唱吧唱歌是要出钱的。要投币。”侯校长告诉我。

“出钱？怎么出钱？小学生哪来的钱？”我问。

“在学校可以挣钱呀。”侯校长说，“这几天，学生在竞选学校银行行长呢。”

果然，在走廊上，我看到一个张贴着很多学生文章的栏目，上面写着一行字：“如果我当小银行行长。”这个专栏，大概是竞选行长的。

因为讲课的时间快到了，学生怎么在学校挣钱的事我没有细问。

侯校长还把停车场的一大半改装成了滑雪练习场和皮划艇练习场。很高端哦。

整个学校，好像哪里都是学生玩的地方，老师和校长好像都被忽略了。

“这所学校很像新教育学校。”我对陈局长说。

“我们浑南区就是新教育实验区。”陈局长脱口而出，“过一种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。”

——2024年4月21日 于沈阳飞往西安的航班上

来源：詹大年

责编：李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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